醒来，快醒来！这是梦！睿颖紧紧闭上双眼，恐慌与绝望化成滚烫的泪水从眼里滑出，濡湿她的脸颊。

下一瞬，有人轻轻捧住她的脸。

“姐姐你不要怕，那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，你没有事的。”

随着那道稚嫩声音一落，睿颖感觉身上沉沉的重量消失了，她睁开眼，前方不再一片阒黑，有淡淡的光映照在周边。

她从地上坐起，心有余悸地吸着气。方才的窒息感太强烈了，脖子像被无形的手掐住，肺部是火烧般的灼热。

好不容易终于挣脱那股不适，睿颖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。

对方穿着白上衣、深蓝色吊带裙，可爱的脸蛋苍白无比，还带着未褪的稚气与青涩。

睿颖在新闻资料中看过她，在失踪儿童少年数据管理中心网页上看过她，她的名字在这几天一直被反复提起。

她是，韩妙怡。

“姐姐，对不起，让你也经历那些事⋯⋯”韩妙怡唇瓣哆嗦，大大的眼里蓄满泪水，“可是我已经想不到办法了⋯⋯我不知道我在哪，我需要有人把我找出来。”

睿颖怔怔然地看着韩妙怡。

她才十四岁，还有美好的未来在等她，却就此划下句点，被深埋在坑里，永远不被人知晓。

那样痛苦可怕又绝望的遭遇，是任何人都不该遇上的。

为什么白仙姑要选上韩妙怡？

为什么方正柱会顺从地活埋恩人的女儿？

陈维政明明说过，是镇长雇用方正柱，帮他跟债主周旋。

“姐姐⋯⋯”韩妙怡捉住睿颖的手，眼泪如断线珍珠般坠在她的手背上。

睿颖的心又酸又涩，又像是被人拧住了一样，隐隐抽痛。

她经历过韩妙怡死前的痛苦境遇，她还可以告诉自己，那只是一场梦，自己终究会醒来的。

可是韩妙怡呢？她只能绝望无助地感受着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消逝。

“姐姐，你可不可以找到我？我不想被埋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⋯⋯我好想回家，可是我回不去，我动不了，拜托你带我回家⋯⋯”韩妙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鼻子红通通的，她把睿颖的手越抓越紧。

“我想去问大柱哥，为什么他要把我埋起来⋯⋯那个白仙姑又是谁⋯⋯呜啊啊⋯⋯为什么要挑我？为什么会是我！”

这一句质问仿佛杜鹃泣血般凄厉尖锐，从眼里淌出的泪水逐渐染上了红，像是两道血泪滑落她的脸颊。

这亦是睿颖在梦里所见的最后一幕景象。

她睁开眼，眼前是明亮的灯光，耳边仍旧是电视节目的外文旁白，以及吹风机的嗡嗡声。

她以为她作了很长的一场梦，却不过过去十几分钟而已，釉釉的头发都还没吹完。

“怎么了，小睿颖？”胡悦似心有所感，忽地抬起头，用尖尖的吻部轻碰她一下。

“我作梦了。”睿颖的神情还有丝茫然，她眨眨琥珀色的眸子，想眨去那股朦胧感。

“你作梦了？原来你刚睡着了。”天羽从手机上抬起头，讶异问道：“梦到了什么？”

就连小橘也关上吹风机，目光锐利地看过来，“是韩妙怡吗？”

“对，是她。”睿颖点点头，省略了自己被装在麻布袋扔进深坑里的过程，直接挑重点说，“凶手是方正柱，他绑走韩妙怡并把她活埋，是白仙姑交代他这样做的。”

“又是她？这女的也太阴魂不散了！”小橘嫌恶地皱起眉。

“活埋？”天羽惊愕地咂舌，“他也太狠了，韩妙怡才十四岁，他居然下得了手。”

“只要与白仙姑牵扯上的人，干出再丧尽天良的事都不奇怪。”小橘不屑地撇撇嘴，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釉釉脸色都白了。

“釉釉⋯⋯”他刚开口，对方已猛地站起来，急忙冲到睿颖身边。

“颖颖你还好吧？”釉釉一把握住她的手，检查有没有恶梦碎片残留。如果有，就把它吃掉，让它不要影响到睿颖。

连胡悦也用尾巴圈住睿颖手腕，安抚地轻柔摩挲。

小橘张着的嘴巴又闭上了，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。因为睿颖脸色如常，他也就忽略了对方在梦中其实是同步经历韩妙怡的遭遇。

“放心放心，我没事的，只是一场梦。”睿颖不以为意，反过来安慰他们，“韩妙怡希望我们能找到她，带她回家。”

她拿起手机，对小橘说道：“小橘，你先帮我打给叔叔，跟他说方正柱是凶手，韩妙怡的失踪与白仙姑有关。我要打给秀秀。”

“好。”小橘一口应允。

睿颖点开她与秀秀的聊天窗口，拨打语音通话，对方接电话速度之快，就像是一直守在手机边。

“你是不是作梦了？你这次梦到什么？”一道急切的青稚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。

睿颖没有马上回答秀秀的问题，反是劈头问道：“秀秀，我问你，你们镇上七年前盖了哪些建筑？”

“干嘛问这个？”秀秀纳闷万分，“跟你的梦有关？”

“有关，快告诉我。”睿颖不自觉捏紧手机，即将迎来答案的紧张让心脏快速鼓动。

“唔⋯⋯”秀秀沉吟一声，“七年前盖的，只有那座三色桥啊。你也知道没桥之前的碧水镇人口严重外流，空屋率都变高了，哪有什么心情再盖新屋子，旅馆民宿也都是桥建好之后才盖起来的。”

“三色桥⋯⋯”睿颖睁大眼，想起梦里听到的水声，原来那条河真的离她那么近。

她终于知道韩妙怡被埋在哪里了。

………

“颖颖，你听过打生桩吗？”釉釉神色凝重地问。

“那是什么？”睿颖一头雾水。

天羽亦是一脸茫然，但她随即拿起手机开始查数据。

房间里，釉釉甜软的嗓音带着一丝肃意，缓缓说出打生桩的由来。

相传，以前的人们认为在某个地方动土，就会破坏该地的风水，或是触怒那里的亡魂，容易导致施工期间发生意外，为了避免这个状况发生，便出现“打生桩”的习俗。

所谓的生桩，又可以称为人柱。

意即在开工前，先在地基下活埋一人，就可以让工程顺利，也可以满足亡魂找人出气或是想要替身的愿望。

“你是说⋯⋯”睿颖眸子越睁越大，寒意窜上她的背，激得后颈浮现一层鸡皮疙瘩，“韩妙怡她成了那个生桩!?”

“可能性非常大。”釉釉沉重地点了下头，“你说你在梦里听到『动土仪式』跟『第一桩』的时候，我就在猜了；而最常与打生桩牵扯到一块的建筑，就是桥。”

韩妙怡七年前失踪，七年前唯一的工程只有三色桥，答案呼之欲出。

“她还那么小！”睿颖捏紧拳头，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，眼里闪过怒意。

“就是因为她年纪小才会被挑上。”小橘绷着脸，表情很不好看，“久远以前打生桩会用死刑犯，但谁会愿意被活埋？而且成年人容易反抗，再加上效果不如预期，就有人提议改用小孩子。他们认为小孩子纯洁，没有被污染，亡魂应该会更喜欢。自从用了小孩子当祭品后，不少工程都能顺利进行，甚至有的老板或工头觉得没有打生桩就会招来灾难，因而成为了一股恶习。”

但也因为这个习俗太残忍，没人想要自己的孩子被牺牲，打生桩就慢慢演变成以生鸡代替小孩，或是将鸡血撒在工地四个角落取代。

“等等，我看到的跟你们讲的不太一样。”天羽举起手打断他们的谈话，“上面写着建桥时会把男童活埋在桥头的桥墩内，而女童则生葬在桥尾的桥墩中，当桥建成后，他们就会成为该桥的守护神。”